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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才生 | 志出云霄迹在尘

2020-01-10 15:17:09  来源: 中国美术家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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志出云霄迹在尘

——听刘颜涛兄讲座随想

文:陈才生

       2019年最后一个周末,凛冽的寒风挡不住听众的热情。在两馆多功能厅,刘颜涛兄的书艺讲座,听者云集,座无虚席,气氛热烈,前所未见。

       他讲创作,讲鉴赏,讲书法与文化,讲生活与艺术,银发婆娑,语调铿锵,现身说法,声情并茂,从九点半讲到午后一点,依然兴致盎然,意犹未尽……

       听颜涛兄演讲,我联想到最多的是陆放翁的两句诗:“欲求灵药换凡骨,先挽天河洗俗情。”大意是说,要想得到灵丹妙药使自己脱胎换骨,最好的办法是先用天河之水洗掉身上的平庸之气。

       天河之水,照我的理解,就是文化长河的经典之作,是古圣先哲的思想和智慧。颜涛兄津津乐道的易儒佛道,便是其中的一部分,是构成作者艺术境界的重要源头。这些圣经宝典,只有靠读书方可获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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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谈到读书,颜涛兄可谓书痴。但逢外出,每至一城,他必定打听那里的古籍书店。即使再忙,也要抽出时间去享受淘书之乐。返程时,鼓鼓的行囊,占据位置最多的,一定是书。于是背着大包的书籍搭公交、赶火车,爬楼梯、过天桥,累得满头大汗,心里却乐不可支。每次买车票,他宁可坐硬座,也不舍得买卧铺,“省下的钱可以买好多书呢!”在车上,他宁可吃泡面,也不买那几十元的盒饭,“省下的钱足够买一本书了。”他常说。很多年前,社会上时兴文凭热,有朋友帮忙,说交两千元费用,可拿到大专文凭,他把钱交了,晚上却彻夜难眠,总感觉非心所愿,“花这么多钱弄个空头文凭,何如买百十本好书来涤荡心肺!”第二天,他又把钱讨了回来。结果,因为没有文凭,他的职称转干都受到影响。在单位里,他虽近退休之年,却依然是工资最低的那一个。

       佛语常讲“舍得”之妙,颜涛兄嗜书成癖,舍去的是什么?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物质享受和世俗功利,得到的却是烟霞气象和澡雪精神。书家常讲,“学养入书韵,笔底能生雅”,诚哉斯言。颜涛兄的书法因走近先贤而境界日高,因涉入史海而视野日远。艺术于他,已非技术层面的操作,而是生命意志的再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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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柳公权谈书道,说“心正则笔正”,窃以为,笔正者非止笔法,亦含世用。乃人品与书品的合一。对此,颜涛兄身体力行。曾有高官索字颐指气使,他只字不写拒之门外;亦有富豪求书,讨价还价,他爱惜羽毛,润笔费一文不少。因此有人误解诟病,言其吝啬“惜墨如金”、“一字难求”。但他对教育、文化、医院、慈善等行业则慷慨有加。安阳文化大讲堂欲创办诗文赏读会,他积极参与谋划,主动题签,并将字装框亲自献上;林州文友张国声喜民间收藏,邀其指导,他看到从千村万户收来的石槽、纺车、老门板,分门别类,摆满小楼,目的无他,只为挽救那段正在消逝的历史,深感文化人不易,主动表示“给小院题个院名”,以励其行。同乡王凤森毕数年之功,写出一部反映曲沟历史文化的散文作品,他读后心潮澎湃,不仅为其题写书名,而且热情赋诗,泼墨相赠。家山之思,历历可见。曲沟人刘纯正,夫妻残疾,靠双拐轮椅行走,开文印店谋生,但爱好写作,热衷公益,他闻知深受感动,大书“自强不息”,装裱相送。还有安阳残疾小女孩雅茜,欲学书,他免费指导,为其赠笔送纸,置墨购帖,安徽书友刘沁浒生活困窘,他为其写字送书,并致信谈心,鼓励其“坚毅执着,不懈追求,杀出一条血路”……那种对文化的由衷热爱,对跋涉者的缕缕温情,对底层生存者的深切悲悯,秉持良知,率性而为,讫情尽意,特立独行,令人感慨万端。

       得耶,失耶,实在不能以世俗眼光去寻求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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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我不懂书法,但自忖能懂颜涛。数十年相交,对其喜怒哀乐爱恨情仇,常常心照不宣。他曾夫子自道:“爱之者撕心裂肺,恨之者立马绝交。”他有一猫,黑白相间,斑斓似虎,银须四射,状貌威猛。初时,不胜烦扰,乃送人。未数日,思猫心切,寝食难安,与夫人驱车数百里,赴开封索回。从此厮守,不离不弃,有“前半夜陪猫,后半夜陪老婆”之说。他认为那尤物除了不会讲话,与人无异。某次小聚,他大讲猫的精灵通透,为避开摊在地板上的长卷,侧身曲背贴墙而过,并模仿猫的动作,惟妙惟肖,令人捧腹;有次外出活动,某省书法院院长对他的猫有不恭之语,惹得他当庭痛斥,口无遮拦,惊得满堂愕然。他爱听戏,可以不远千里,赶火车跑到北京,以千元高价抢得张火丁演出门票,为的是能亲眼看到心目中的艺术家真容。他喜欢以真面目示人,对爱打官腔、口是心非者,尤其反感。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与友朋雅聚,唯以同道同仁。有年夏天,他应邀参加一个地方高层宴会,因看不惯那等级森严的应酬和虚以委蛇的作派,便偷偷溜出,跑到洹河边上,和一群哥们坐在一起,光着脊梁,喝着啤酒,吃着毛豆,扯嗓嬉闹。他觉得,嬉笑怒骂,开怀畅饮,比端坐宴席之上貌合神离地喝茅台吃鲍鱼要快意多了。

       蔡邕在《笔论》中说:“书者,散也。欲书先散怀抱,任情恣性,然后书之。”观颜涛兄创作,正所谓也。也许正是特立独行净眼无沙的性情,使他能像许多书家一样,身居最高层,进入一种万物可书信手拈来的境界,人情入书意,笔底见俗雅,“可喜可愕,一寓于书”(韩愈),凝神于形,形散神聚,“虽迹在尘壤,而志出云霄”(张怀瓘),这种真人至境,正是一个书家风格成熟步入化境的重要标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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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诗文书画,各领风骚,但有一个共同点,便是作者的境界决定着作品的品格。就像一棵树,本深而末茂;就像一口钟,体大而声宏。有人说,文学是语言的艺术,绘画是色彩的艺术,书法是线条的艺术,音乐是声音的艺术,在我看来,语言、色彩、线条、声音都属于技的范围,只是一种形式,而真正决定其艺术水准的,是渗透其中的意味。西人贝尔言,艺术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。意味者,即作品所呈现出来的审美趣味和审美理想,用现代人的话说,即崇高的精神性和历史感。惟作者意在笔先,方可有大情怀、大眼光、大视野、大手笔,高屋建瓴,成正大气象。

       柏拉图讲,诗人的灵与神相通。相通的那个东西是什么?恐怕不是迎时趋势的平庸之气,而是志向高远的正大气象。

       所以,艺术审美,艺术创作,看起来是审艺术,其实也是在审自己,能否看懂作品,懂到什么程度,能否反映出自己的情思,反映到何种深度,能否计白当黑,无中生有,“企鸟峙,志在飞;猛兽骇,意在驰”(宋曹),由形而下至形而上,迁想妙得,得意忘筌,不仅涉及到审美者的艺术修养,而且与其人文情怀、思想境界密切相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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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我曾撰有《鋆堂记》小文,五百言,颜涛兄以为美,表示要用四条屏展示出来。某日下午两点多,他电话与我,说早上天没亮就开始构思《鋆堂记》,此时刚刚完工,没顾得吃饭,也没顾喝一口水。他说话有气无力,似乎精疲力竭,但话语中又有一种书写后的解脱和欣慰。我真切地感受到,他的创作,不仅是用纸、用笔、用墨,也不仅是用肘、用腕、用指,更重要的,他耗去的是自己的心血和生命。

       他为人率性,挥毫泼墨却一丝不苟。可谓既是书写,又是研究。他曾谈到,每书一字,常思古人笔意,遍查碑简,细究短长,取其精华,凝铸自我。故看似一字,实非一字,看似一体,实非一体,乃操千曲观千剑而得之。在他书案旁,常有叠摞成堆的废纸,那是他创作中淘汰掉的作品,就像作家创作中的修改一样。不同的是,作家的修改可在电脑上增删改调,随心所欲,他却要推倒重来。但凡方圆粗细燥湿浓淡,一笔不随,整纸尽弃。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尽情达意,求造化之工。

       也许正因如此,数十年相交,我从未敢请他写过一幅字,我知道,那是一种呕心沥血的付出。他曾赠字于我,在我眼里,那就是他爱的呈现与心的流露。我把字挂于墙上,观龙游蛇走,品行间真意,轻重疾徐中,纵横跌宕里,有他情感的温度,思想的流动,生命的呼吸,便愰然感觉他已经看见我了,我也看到他了。这种感觉真好。

       能作为颜涛的朋友,是幸福的,也是幸运的。他是一个真人,一个真正的艺术家。如果他愿意与你对话,那是一种赤子般的信任;如果他主动约你喝酒,那是一种兄弟般的亲近;如果他为你写字,那是一种难得的机缘;如果他赠你墨迹,那是一份最珍贵的友情,因为,他已经把生命的一部分交付与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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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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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陈才生,林州人,安阳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,中国阅读学研究会副会长,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。主要著作有《女性作者写作的奥秘》《李敖这个人》《李敖思想研究》《李敖评传》《才女之路》《用生命种诗的人——王学忠评传》《地摊上的诗行——王学忠诗歌研究》《红粉三千,我只爱一点点——李敖情爱纪》《我的江湖越来越小——李敖师友纪》等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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